莫玉林 (四川仪陇) 走进石家

莫玉林,出生于七十年代,四川仪陇人。干过建筑,修过铁路,进过工厂,闲暇时爱好文字。作品散见于《深圳特区报》《江门文艺》《西江文艺》《大鹏湾》《嘉应文学》《打工知音》《中华手工》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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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进石家庄

莫玉林农历十月的天气,南方还是风和日丽,北方已是雪雨纷飞了。那时,二十出头的我,在石家庄的一家冷冻厂上班,大热天就如冰窖一样的冷冻厂,到了下雪的日子,工友们犹如穿着单薄的衣服,光着脚丫,在南极的冰天雪地中行走。让人胆战心惊的是,一段时间以来,厂里接连发生了多起偷肉事件。那家冷冻厂是由七个人合股开办的,也就是有七个老板。北方人最讨厌最痛恨的就是偷厂里的东西,哪怕是一针一线,也会把你痛打一顿,分文不给驱赶出厂。一个周末的晚上,有位员工在下班时,悄悄地把一只猪腿塞在腹部,勒紧裤腰带压着,计划带出去大吃一餐。尽管是晚上,灯光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,闪闪烁烁,但只要仔细一看,还是觉察得出来,他想趁下班人多混出厂门。加之守门的老头,是厂里一个老板的父亲,看上去比较负责,就是眼神不好使,可能是高度近视。不说你偷块肉,偷只猪腿,就算你牵头猪从门口经过,他说不定都没看见。想偷肉的工人,也是抓住老头的这个弱点,才更加胆大妄为。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,当那位工人距门口还有好几米远时,他就傻了眼,因为门口的老头当晚没来上班,替他看门的是他的儿子。他右手拿着一个红色的圆牌子,左手指挥着工人走或暂停,其动作有如交警示意车辆靠边停车,检查酒驾一般。已经进入了老板的视野,他也无法退回去,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。他一紧张,走路的姿势就不大自然,双脚如在一大堆棉花上行走,高一步低一步的。同时,他还怕猪腿从裤管里掉下来,下意识地将左手按在肚子上,可他还是如怀了几个月孩子的孕妇,小腹明显地突起。快到门口时,老板似乎发现了什么,用左手揉了一下鼻子,鼻尖向上动了几下,仿佛闻到了新鲜猪肉的味道。他把圆牌子往地上一扔,指着那位工人说:“喂,喂,喂,等一下,你等一下!”话没说完,那工人慌了,三十六策,走为上计。他从小腹上移开左手,挥动双臂,如开弓的箭,即将百米冲刺。刚一跨步,那只猪腿“哗啦”一声,就从他的裤筒里掉了出来,如临产的妇人,不小心将孩子生到了地上。幸运的是,他当时还是跑掉了,老板没认出人来。要是被老板抓住,还不如难产而死,不过,老板有自己的方法。第二天晚上,我偶然路过发电机房,听见“啪啪”的响声,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把眼睛悄悄地贴近门缝,只见三个老板把工人健围在墙角,用手拳掴他的脸,用铁勺敲他的耳朵,用锅铲砸他的背,用钢管锤他的膝盖,一个老板脱下了脚上带钉的胶鞋,使劲打健的头部,数秒钟后,健脑袋一歪,昏倒在地上。事后,健说,他苏醒过来,发觉自己还睡在冰冷的地板上,头如开了裂一般疼痛,老板命令他不准说出去,还强迫他当晚继续干活。我悄悄地问他:你到底偷肉没有?冤枉,纯粹是冤枉,他含着泪说出了事件的经过,昨晚偷猪腿的是他的一位老乡,今天老板审问老乡还有没有同伙,老乡就把他拉下了水,等老板来找他时,那老乡就趁机逃跑了。老板气火攻心,不问青红皂白,抓住他拖进发电房就打......当晚,下班已是12点多了,健也悄悄地逃走了。健和他的老乡都是本地人,老板都不留情面,照打不误,何况我还是千里之外的异乡人呢?我虽然不偷不抢不打劫,但也不敢保证某一天被人冤枉,同样成为挨打的对象。健的另一位老乡小星,和我也有同样的想法。他是分割车间的主刀手,技术较好,老板也看重他。不过,自己的老乡被冤枉挨了打,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。他决定离开,可老板既不放人也不给工资,怎么办呢,办法总是想出来的。那天晚上,就在车间门口,他和老板的对话,我还依稀记得。小星说:“老板,我明天请一天假回去,后天就来。”“现在活儿很忙,”老板迟疑了一下说,“你回去干什么。”“我们在你这厂里,每天三顿吃肉,(笑,其实两天才能吃一点肉),家里老婆孩子哪有肉吃啊。”老板说:“你回去一天就有肉吃了。”小星滚动了几下眼珠,大胆地伸出手,拍着老板的肩头回答:“我就说嘛,老板,你——懂得。我割三十斤肉带回去,钱从工资里扣除。”老板虽不想让小星请假,也不想割肉给他,可他技术好,又怕得罪他。犹豫了一会儿,也算答应了。当晚下班,小星手上提着肉,肩上扛着一床棉被就准备出厂。老板正好在门口,便拦住他问,你怎么把棉被也带走了?小星挑起眉毛,脑筋转得快,随口搪塞,我们男人,又不想洗被单,顺便带回去让老婆洗一下,天有些冷,回去换个厚实的棉被来。老板说,那你慢去,后天早点来哦。还不停地向小星挥手,除去三十斤肉钱外,小星的工资也所剩无几了。他这一去,就如赵巧送灯台,一去永不来。接着,我还目睹了厂内一连串诸如此类的事件,感到厂内的空气一天比一天浑浊,实在难以再呆下去,这是我决定走出石家庄的主要原因。加上家中又发生了一些不小的事情,妹妹独自一人从遥远的家乡来接我回家,这是我决心走出石家庄的又一原因。当然,我也是悄悄地走,可是,这也不行,就引来了下面发生的事。英茹是石家庄一位老实忠厚的农民,在当地是很穷的一户人家,因而,他四十多岁了,还没找到对象。几年前,由人贩子带了一个我家乡的女人嫁给了他,才结束了光棍生涯。他为人处事相当不错,我到石家庄后吃住就在他家。其实,我们仅仅是认识而已,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,从某种意义上说,他完全可以不理我这个走进石家庄的外乡人。那年冬天,他和老婆探亲来到四川娘家,突然得了睾丸炎。那时我正在学医,粗识一点医术。他的双膝向两边分开,摆着八字步,双手捂着裤裆,从院子外慢慢地走进来找我,于是给他打针服药,无非就是消炎止痛,结果奇迹般地好了。就凭这一点小事,他把我当成了“救命恩人”。他说:“要不是你,也许我回不了石家庄。”是的,人在他乡总是想自己的家乡,就是死也宁愿死到家乡去。来到石家庄,我找到了他家,不仅解决了吃住,为了我的活计,英茹还找到了邻居根虎(冷冻厂老板之一)。请根虎大吃大喝了一顿,加上他们从小一块长大关系密切,在厂里人满为患的情况下,把我安排了进去。在北方,要进一个厂找份活干是不容易的,不像广东,工厂星罗棋布。北方的工厂也不像广东的那样,你不想干了,自动离厂一走了事。在北方如果你自动离厂,老板会怀疑你偷了厂里的东西,走得不光明,不正当,我自动离厂的事就是一个明显的实例。我和妹妹商量,把行李悄悄收拾好,只告诉英茹夫妇说我要送妹妹去石家庄火车站,准备临上车时再告诉英茹,我也一同回家,并且在他那儿借一点路费。谁知英茹的妻子眼尖,见我把自己用的毛巾、牙膏、牙刷,还有拖鞋,都装进了口袋,看出了我也要走。就埋怨我不给他们打招呼,不给他们商量,要是悄悄走了,根虎要找他家的麻烦,会闹得邻里不和。其实,英茹还没有看出我也要走的意思,我和他一同去送妹妹,从早上六点坐上汽车,大约要5个小时才能到达石家庄火车站。汽车从当地村里出发,要走一段重复的路线,因此,汽车开出1小时后,又要从起点经过。七点多钟,当汽车返回村子时,被英茹的妻子带着根虎把我们拦下了,根虎飞起一条腿,“砰”地一声,踹了一脚车门,又跳到窗户口,双手拍打着车窗玻璃,对我吼叫:“你到底偷了我厂里的什么东西?把行李甩下来,快下车!”英茹听了半天才弄清事情的真相,他张开嘴想吼我两句,最终又闭上了嘴,只是喉结在一上一下地滑动,看得出来,他是在用口水压住心中的怒火,免得让它冒出喉咙。随后,他走到我面前,摊开右手,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小了许多:“你们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啊?你们在我家里吃、住,我什么也没计较过,把你们当亲人看待,还把我蒙在鼓里!”我吞了一下口水说:“我家中......出事了,必须......必须回家。”任我怎么解释,他们一点也不听。根虎从我的行李中翻出了一双水鞋,转体三百六十度,扔了出去,把几十米开外的雪地砸了个坑。回头指着我的鼻子说:“你想把厂里的水鞋偷走,没门!”(其实,那水鞋的钱早已在工资里扣掉了),他是想找点岔子,一面说着一面扑过来扇我的耳光,“不是看在英茹的面上,我立即揍死你!”我站着没有躲闪,心想,这回是我做错了,就让他打一次吧,我咬牙忍受着......当根虎的腿在地上弹跳了几下,像发怒的猛虎,再一次向我扑来时,被英茹挡住了。我的脸在发烧,身体在发热,在膨胀,仿佛要爆炸似的,不是因为挨了打,而是觉得愧对英茹。好半天,英茹才说了一句:“随你们怎么办,我不管了。”我和妹妹无可奈何地低着头,心中像打翻的五味瓶,纵有千张口也难以争辩。最后根虎甩给英茹几句话:“你介绍这个东西进厂,招呼不打一声就要走掉,你对他那么好,他把你当什么人了?”根虎脚一跺走了,英茹气得喘着粗气,用嘴吹着额前的头发......我提着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,呆呆地站着,刺骨的寒风从脸上刮过,有如刀剜。雪交织着落在睫毛上,泪,再也流不出来,手脚冻得有些麻木了。好一阵子,英茹对我们说“走,回家再说吧。”我们垂头丧气地回到英茹的家中,一坐下,他就提来火炉让我们温暖手脚。要是英茹真的不理不管我们,不但回不了家(因路费不够),而且在村里还要被痛打一顿,会不会断手断脚,缺胳膊少腿的,还是一个未知数。英茹抽完一支红双喜,把烟头丢在地上,用脚踩灭,沉默了一阵,随后伸长脖子用商量的语气对我说:“你要回家,不是不可以,我们又不阻拦你,不过,事先该给我们家人商量一下,我们再和根虎商量,就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了,你说对不。”他又掏出一支烟,递进嘴边,嘴唇动了几下,把烟嘴调到合适的位置,划燃火柴点燃,接着说:“看在你曾经救了我的份上,我知道你路费不够,这元钱给你做路费,我还是送你们到石家庄,以后有机会,随时到我家来玩。”没想到我以前做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事,英茹竟久久铭记于心,真是有情有义的人!就如昨日的音符,放在今日的键盘上,仍然会奏出动人的乐章......应该感谢的是,在那样寒冷的日子里,英茹心里负着疙瘩冒着风雪仍为我们送行。到了石家庄火车站,买票人多拥挤,他脱下身上的大衣,挤进人群中,帮我们买车票。过后,他又递给我20元钱说,“这点钱在路上喝开水。”我推辞不要,他硬塞进了我的衣兜。走进候车室,方便面的味道迎面扑来,一路巡逻的武警,迈着整齐的步伐,“咔嚓咔嚓”的皮鞋声,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,如一支轻快的乐曲,在候车室里回荡着。英如冲在前面,又去柜台前给我们买可乐,饼干,八宝粥。我知道马上就要道别了,所有的歉疚、辛酸、感激全都涌上心头。不知怎地,一向坚强的我,禁不住哭了起来,妹妹也跟着哭。英茹劝我们不要哭的同时,也在用衣袖悄悄地擦眼泪。我哭着说:“我给你家添了不少的麻烦,真对不起你,要不是我......”一切的话语全被泪水淹没了,一个又一个的旅客走过来,拍着英茹的肩,关心地问:他们哭什么?出了什么事?英茹只是不住地摇头、摇头......旁人哪里知道,我们是在感受离别的痛苦和无奈。分手后,我们坐在A候车室,英茹返回坐在B候车室。我们快要上车时,他又匆匆地跑过来,蹲在地上,如儿童绘画一样,用手指头在地板上比画着。哪儿该转火车,哪儿该坐汽车,并交待我们一路如何上车下车,然后才离开,背影消失在人流中。火车发出有节奏的“哐哐”声,很快离开了石家庄,我把头伸向窗外,望着渐渐远去的石家庄,看着漫天的飞雪,我再一次泪雨滂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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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瑞雪制作:腊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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